2015跨年记——从梦再次启程的地方(下)
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本来按照历史书上的说法,封建帝制已经被废除了,五四运动也发生了,中国共产党也成立了,中国的革命面貌早已焕然一新。可是如果具体到某些平民老百姓头上,他们的生活估计和封建王朝时代还是没有多少区别。我的爷爷出生于1926年的四川自贡,爷爷最开始也还读的私塾,后来才转读的小学。当时爷爷的家里似乎在镇上有一家小商店,但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小商人想做点小买卖独善其身又谈何容易,经常就有当地的土匪帮派来市集上收保护费。所以最开始爷爷的志向是想当一个律师,为倍受欺压的父亲主持公道。
当然世道可没这么轻松,等到了抗战时期,爷爷就独自一人来到重庆求学。当时自然别说动车、大巴,我爷爷是坐船来到重庆的——当然是那种人力摆渡的了。一年能回家一趟都算充裕。据说,当时爷爷由于生活艰苦,肺不太好,经常咳嗽,而也就因为这个在现在看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或者更应该受关照的事,当时爷爷在班上却经常因为这而受到排挤与欺凌。真要想象一下也不难,你一个从不知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农村娃子,一天还咳东咳西病殃殃的,怎么配和我们这些大城市贵公子们在一起嗯?但是爷爷并没有就此认输,在我眼中,如果把15岁的我和15岁的爷爷放在一起做一个比较的话,爷爷的意志力是远远在我之上的。这个结论也不是空想出来的,而是出于爷爷所告诉我的另一件事:
有一年春节,爷爷的生活费比较紧张,过年就没能回得了家,于是就在一个教堂过的除夕。我曾经设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除夕夜,外面街道上喜气洋洋,街边每个窗户里都透出团圆而温暖的香气。而爷爷却与此无关,不但没法和家里的爸妈兄弟团聚,就连填饱肚子现在都成了难事。就这样,爷爷一个人蜷缩在教堂的一角,冬日的寒风吹的琉璃窗吱呀作响,把本就昏暗的蜡烛吹得忽暗忽明。那时可没电脑手机,甚至暖炉都可能没有,让你来,你敢保证自己能撑过来吗?
可是爷爷撑过来了,不仅如此还拿到了大学的入学资格——当时可还是民国时期。可是问题在于爷爷当时缴不起学费,迫不得已,爷爷只好放弃了律师的志向,报了一个不用缴学费的公费专业——当时貌似还叫博物学,后来改名生物学。
时间进入了新中国,这时爷爷也已经晋升到学校的教师一级。然而在教研组讨论之后我国以及本校生物学的发展方向的时候,爷爷和另外某些人发生了分歧。爷爷主张“微观”方向,而有人却主张“宏观”方向。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苏联老大哥承认的就是米丘林方向、李森科主义,我们当然也要跟上。或许各位不知道米丘林,李森科是何许人也,那各位还记得前几年网上流传的沸沸扬扬的“秋裤是苏联人为了统治东北的阴谋”这篇阴谋论文章吗?里面打的旗号就是李森科。简而言之,李森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拿政治操纵科学,迫害异己的学术痞子。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中国可是“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你要是反对,人家前一秒反喷你一口“走资派”,后一秒红卫兵就来批斗游街你,你怕不怕?嘛,这里的时间线有点乱,李森科事件其实要稍早于文革,不过基本都是一丘之貉。
爷爷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很聪明的,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反驳。转而“响应国家号召”转入实业——带着学生开厂子搞生产。某些人眼看爷爷的厂子效益蒸蒸日上,眼红得不行,就来找爷爷想把这厂子接过来(呵呵)。迫于压力,爷爷也就同意了,爷爷后来也没跟那些人一般见识,继续带着自己的学生上山下乡打游击,貌似还搞出几个大新闻——研究出了一种能大大提高产量的新肥料。据说当时他们是敲锣打鼓地到教育局报喜。另一边那个接下厂来的人呢,状况连连下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光环归光环,爷爷看着人家老外微观生物学搞的如火如荼,苏联那帮“宏观生物学”最终也被证明就是一个笑话。可这时中国的生物学发展已经落后了整整一代人,然而爷爷从来没有给我抱怨过这些。相反我是到了后来才意识到为什么我小时候还经常看到爷爷在案前备课,当时已经年过70岁的爷爷被学校返聘回去教书,这种气魄,这种意志,这种胸怀,这种强大早已超过我能够仰望的境界,就算学校最后也没有给他一个“正教授”的荣誉。
其实爷爷最开始给我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并没太在意,纯当做一个过往轶事在听。可是后来,在大学中后期,当回味起爷爷的这些事的时候,我开始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等等,爷爷的这些事和我在高中,在大学遇到的许多事本质上不是一样的吗?
这个社会上有些人是真心实意地想为社会谋福祉,想让大家过得更好,可是当他们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为大家流汗流血,奋勇杀敌的时候,总有另外一些人在一旁琢磨着怎么将他们的成果窃为己有,怎么让他们摔跟头出笑话,让自己不费秋毫而风流万世。大多数人都被他们蒙在鼓里,不了解事实的真相,于是那些真正的英雄一边要想法战胜强大的自然,一边还要防着某些小人的暗箭。如果社会是一个人的话我肯定会提着他领子指着他鼻子厉声问到: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这就是你所谓的文明?!
(容我喝口水冷静下,我是一个典型的金牛座,平时脾气都还不错,而至今为止让我真正发怒的事也只有两件,这是之一)
那么回过头来,“我该怎么做?”正如上文所说,我已经近乎一个“被淘汰者”了。我连前人的一半水准都没有,更不论为他们伸张正义了。放下这一切,去过一个平平淡淡“普通人”的生活?
考研准备政治科目中把马哲,近代史等等内容系统地学习了一遍,再结合之前室友Spock推荐的《异类》和《逆转》。在对自己的过去,自己过去的过去,还有世界各地的成长案例都了然于胸的情况下,配合马克思理论这一革命味十足的思想哲学,一切都变得明晰了起来。一幅恢弘的山水水墨也由此展开。
马克思说,实践才是我们人的存在方式。而实践的定义是:人主观能动地改造世界的行为。所以说,(按照自己的设想)改造世界的人才是真正“存在”的人,仅仅是适应世界,世界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不是人的存在方式,更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实践具有三个特性:主观能动性,直接现实性,社会历史性。注意第三点,一个人的实践是从属于社会的,从属于历史的。一个人的实践必然与社会产生影响,必然在历史中能找到联系。那么问题就简单了,我的历史如上所述,现状如此这般,周围正反事例各种,那么你该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之前的日志《家之书》里曾统计过,我家的藏书近2000册,可以说这些书就是我的历史。那么,或许我能力不足,不能守护这一百年积淀下来的百尺书香;但是,“一个人不一定要活着,但是活着就必须要有尊严与信仰。(2014年11月4日私人笔记)”而能站在这座百尺书城之前就是我的尊严,这也是我的信仰,我从灵魂深处和她产生着共鸣,这就是高于生命的存在。谁敢动她丝毫的敬请上前,不过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爷爷经常给我说“要有大将风度”。我后来琢磨这句话时想到,“大将风度”的前提不就是认为“这是一场战争”么。是的,这就是一场战争,一场超越国家与种族的战争,一场上位者中“先进”与“保守”的战争。虽然对于那些落水者有几分对不住,但是我的战友在前面,我的敌人也在前面,我必须竭尽全力赶上去。这场战争已经超越了单一的生命,超越了历史,横跨在整个人类文明之上。而我,在此,必将用属于我们的方法,战斗在反抗自己的弱小以及世界的不合理的第一线,并向着“世界本源”不懈地发起冲锋。
「梦」由此从泥泞中站了起来,这时的我还有「梦」已经和跌倒前有了些不同。从这个「梦」再次启程的地方开始,或许未来仍然是未知的,甚至是危险的——其实也本应如此,但是我已经不再迷惘,也不再恐慌。重新站起来的我们将会向世界宣言:在渺小中践行伟大,在平凡中书写不朽——我们,才是这个文明的贵族。
最后留一个彩蛋,顺带提高一下本文的bigger。其实这几个问题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引导各位有心人来揣摩这些故事和叙述背后的「真实」——
·问题1:结合两篇文章,作者在上篇中提到的“一个贯穿7年长夜的人生终极问题”到底是什么?作者现在的回答又是什么?
·问题2:作者分别在两篇文章着重叙述了高一时期和爷爷青壮年时期的两大故事线,结合作者纂文时的背景,试分析(1)这两大故事线对于作者的意义。(2)这些故事与标题中“梦再次启程的地方”的关系。(3)你认为除了这两大故事线外其他作者未提及的故事线可能是哪些?作者这样取舍的理由?
·问题3:根据你的认识,谈谈你对作者最后提到的“上位者中‘先进’与‘保守’的战争”中,敌对双方的理解以及“战争”本身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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